培訓機構大整頓 高考取消奧賽加分 新一輪“禁奧”行動打響

　　北京知名培訓機構龍校停招退費

　　全國兩會期間，教育部部長陳寶生放下了“狠話”，表示這一次要徹底割斷各類考試、競賽和招生的聯系，既要“砍斷教師和培訓機構在教學方面的聯系紐帶”，同時又要割斷義務教育階段各科超前的教學培訓，讓“學生痛恨、家長無奈、機構賺錢”的校外違規培訓得到清理，給學生減輕校外負擔。

　　隨后，教育部印發2018年高校招生通知，宣布“全面取消奧賽等全國性高考加分項目”，奧賽從高考的“指揮棒”中被清除。而后，教育部再次下發《全面清理規范管理面向基礎教育領域的競賽掛牌命名表彰等活動》等文件。

　　北京青年報記者在近日采訪中了解到，北京知名小升初輔導機構——水木龍華培訓學校，近日發出春季退費通知，表示將暫停小學培訓業務。這一被廣泛流傳為“坑班”培訓機構的停招，立即引發家長圈的軒然大波。

　　“坑班校”將徹底消失？民間培訓機構與升學的關系鏈是否將全面切割？還有無“死灰復燃”重啟的可能？……這些話題，被長期上著培訓學校的孩子的家長們熱議。

　　在教育部等四部委的聯合出擊下，北京青年報記者此前調查發現，已有多項數學杯賽停辦。而這一整頓行動，也被業內視為培訓機構市場開始清洗的前奏。近日知名小升初培訓機構“龍校”的突然停擺，便被家長視為這次整頓中的一顆重磅炸彈。此前龍校與北京某知名中學的小升初聯結，一直是家長們關注的焦點。

　　此前，龍校的停招毫無征兆，從龍校的官方信息來看，3月7日還公布了2018春季班開課時間和分班查詢方法，春季班課程將于3月10日正式開始，但不久龍校便發布暫停業務的公告，并告知家長前來退費，3月24日將是退費的最后截止日期。

　　一位四年級學生家長透露，自己孩子是在去年考進的龍校，已經到龍校進行了退費，“比起五年級和六年級家長目前的焦慮、迷茫和欲哭無淚相比，我們孩子還小一點，同級的家長心情相對平靜一點，感覺過一陣也許還有路可以選。但對于五年級、六年級學生來說，他們在龍校已經努力了很多年，突然的變化讓之前的努力都作廢了似的，令他們措手不及。”

　　據這位家長介紹，本來3月和4月都是名校點招學生的重要階段，“近期龍校停擺對這些家長來說，確實有些迷茫。”

　　現場

　　“龍校”為家長現場退費

　　不提“何時再開班”

　　3月22日，北青報記者來到龍校的一個校區，沒有明顯的標識，窗戶上貼著一張寫有“龍校”兩個黑體字的A4紙，從外面望去，防盜門緊鎖，似乎沒有人。記者轉動了門把手，門是可以推開的，前臺只有兩位工作人員，一片冷清，有兩位家長前來辦理退費。

　　此前，龍校已向家長發出公告通知，“我校計劃進行業務調整，決定暫停小學培訓業務，春季班已繳費的家長，可于2018年3月15日至3月24日期間，每天9點至18點到我校前臺辦理全額退費手續”。

　　一位家長表示自己家孩子剛上了一節課，就被通知退費，退費金額為4500元，退費時前臺只告知家長“以什么形式返還”、“需要多久到賬”，對于何時再“開班”等問題，絕口不提。

　　另一位前來退費的家長則表示，他家孩子在這上了不只一年的課程了，報的是寒假班和春季班，“這有三門課程班，數學班是必報的，因為只有報了數學班才有資格在這上課”。據他介紹，目前該機構會根據家長之前報班情況進行相應的退費，是否還會繼續開班，取決于“某名中是否能繼續點招”。

　　該位家長直言，“來龍校上課，并不容易。因為在進來之前，是要進行考試的。考之前，孩子如果達不到要求，還需要提前報其他的輔導班進行補習。考進來也不會一勞永逸，因為這每年會刷一部分人，再進一部分人，如果孩子被刷了，還要繼續報其他的輔導班補習后重新往這考。”

　　調查

　　“龍校”究竟是個什么校？

　　在知乎上，龍校被家長們勾勒成這一模樣，“龍校俗稱‘坑班’，只有在這里學習考試，才會被點進某重點初中的重點班，比如優才班、創新班，以及某附中體系等”。

　　2009年成立，主體以小學語數英三個科目培訓為主，近來新增設美術科目，分期招人，隨時開班。一期十幾個班同時開課。每周末，都有學生定時定點到龍校的不同校區上課，不少學生從三年級或四年級就開始上龍校，一直堅持到六年級畢業，完成小升初升學。

　　在家長眼里，與普通的中小學課外輔導機構不同，龍校屬于小升初“坑班”性質，可以負責協助對接某重點中學以所謂“點招”的形式，來選拔生源。“坑班”每年都會定期舉行多次考試，考試成績累計計分排名，重點公立學校依據考試排名提前選拔生源。

　　一位現已在某名中就讀、曾在龍校上過兩年培訓的學生，對于龍校印象極深，“我從四年級開始上龍校，連著上兩年。上課的地方很簡陋，環境很差，因為人很多，也沒什么人收拾，但是教室里的背景顏色，卻和某名中一直保持一致”。

　　關于龍校的“坑班”點招性質，該學生表示自己很清楚，因為六年級的最后兩次大考，是他們的“點招”考試，可以決定他們是否有機會進入某名中的重點班或普通班。

　　與這位同學的情況相似，這所名中里多位初中生，都表示自己曾經上過龍校。在學生的交流用語中，“某某某是從龍校點上來的”“重點班很多同學都是點上來的”，習以為常。

　　不斷淘汰刷人 為“點招”掐尖

　　“講課、刷題、考試、踢人。一批批地刷，一批批地進，考得不好就踢。六年級最后會有兩次大考，考得好有些會直接進”，一位曾在龍校上過多年課的學生這樣形容它的培訓模式。該學生所表達的“直接進”，就是所謂的最終點招成功。

　　每門課程每學期2000多元，這樣的花銷，在現今的培訓市場里并不算高，但是在龍校，掐尖篩選的進入門檻，以及之后不斷的淘汰機制，才是它作為“坑班”培訓的與眾不同。

　　“數學、語文最為重要，這兩科分數是120分，其次是英語成績。雖然英語只有30分，但閱讀量特別大，英語如果弱一點的話，甚至連卷子都做不完。”一位帶孩子參加龍校定期考試的家長透露，龍校淘汰率極高，“三年級學生就可以開始考龍校了，考進來的學生都已經是經過篩選的，進來之后孩子每學期都有不定期考試，計分后綜合排名也是末位淘汰。每年都有孩子走，也會有新的孩子再被選進來。”

　　有一位龍校的家長這樣總結，在這里培訓不是重點，留下來占上坑，能被“點”走，才是關鍵。據該家長透露，就某名中“點招”的比例，她曾跟多位高年級家長咨詢過，但是這個數字校方從未公布，家長們也僅是猜測。

　　是否真的可以被點招？一位表示自己是從龍校被“點”走的初中生，介紹了他在龍校的經歷。“四年級暑假我考上了龍校，五年級上學期就分班了，分數學、語文班等等。多數人是報的數學班，我也是。一般五節課會有一次考試。有時考試是突擊的，考的題很偏。我們也不知道考試是要干嘛。我數學成績不錯，150分能考到140分左右。考了幾次試后，在六年級的寒假，1月份的一個周日下午，他們給我媽打電話，說讓去那開會。然后才知道我是被點了，之后簽了保密協議，交1萬元錢，說六年級學籍就可以轉到某名中”。

　　該學生回憶說，當時和他同一批被“點”走的共有80人，進入某名中的重點班，之后又“點了”一批，“我在的那個數學班，算挺厲害的，點了10個人走”。

　　“坑班”又產生“坑中坑”培訓

　　由于龍校“占坑”的激烈競爭，培訓機構市場中，甚至還衍生出來一種被稱為“坑中坑”的培訓班，這類培訓機構主要針對“坑班”制定教學內容，幫助學生考入一些知名“坑班”，例如龍校的坑中坑“育博遠培訓機構”，在很多家長圈里也尤為知名。

　　在育博遠官網上，龍校和其他知名中學“坑班”都設有單獨欄目，其中龍校欄目里有2012年至2014年的題型；另一知名中學的“坑班”欄目里，有2017年小升初語文真題，以及該培訓機構學生往年被名校點招的各類喜訊，“龍校進坑率92%、優才點招率65%”等字眼，極為醒目。

　　昨天，北青報記者致電“育博遠”，一位劉姓招生負責老師，對該機構屬于龍校“坑班”并不否認，他表示在育博遠學習的孩子考入市重點的比例很高，“我們學的內容比龍校還要超前，而且針對許多學校考試都有相應的解題思路，本周六晚上還有一場海淀區名校招生分析講座，歡迎家長來聽”。

　　據劉老師介紹，育博遠每班不超過25人，可以根據家長需求隨時開班，三門主課每年學費要幾萬元。據一位報了育博遠培訓班的家長透露，與龍校每門課程每學期2000余元相比，育博遠的收費相當高，每年一對一課程一年10萬元左右很正常，甚至有的學生從四年級開始就不再上學，天天去育博遠，從早9點到晚9點，大課小課全上。

　　除了育博遠這樣的“坑中坑”培訓機構之外，為了能在龍校保持好的成績，甚至還有學生接受龍校教師在“校外”的培訓。“我記得當時我在龍校的老師，還偷偷在外面給我們開課，其實龍校是不允許的。每年花在‘小升初’的培訓總計下來，要5萬元左右，上到六年級差不多是10萬元”。

　　據家長透露，此次受到龍校停擺的沖擊影響，標榜 “坑中坑”的育博遠也已經開始給部分家長退費。但在記者以家長身份咨詢時，育博遠招生負責老師仍否認受到龍校停擺影響，稱培訓班正常。

　　“坑班”是否卷土重來？家長表示觀望

　　對于此次培訓市場的整頓變化，很多家長都在各個培訓群里議論紛紛。不少家長表示，2012年曾有過一場“禁奧”行動，但實際上只是換湯不換藥，所以這次培訓機構的整頓，能給教育帶來多大改變，他們正拭目以待。也有部分家長認為，現在學校課內減負但中高考難度并不減，想取得好成績的學生，還得課外“吃小灶”，對培訓仍保有熱情。

　　一位培訓機構的業界人士認為，龍校只是暫時撤退，再開的可能性很大。該人士表示，“真實的禁奧，首當其沖是高中五大學科競賽，現在很多重點大學都是通過這個自主招生，光砍掉小學奧數，不涉及高中競賽沒有意義。”

　　北青報記者調查了解到，在家長圈中，另一個被認為與龍校性質類似的“坑班”培訓機構，也曾在2012年經過禁奧的一輪風波后，停課3個月后，改名重啟。

　　因此，新一輪大整頓、奧賽高考加分的取消，是否會徹底切割這些非正規培訓的升學聯結，許多家長表示還需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