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實習記者 張壽林

　　一次“提前還貸”，竟牽出重大制毒販毒案，這二者是如何“聯系”到一起的？

　　“按照涉毒資金監控模型，我們發現還款行為異常，進而牽連出一系列可疑現象。”某金融機構負責人回憶說，該負責人所在的金融機構位于四川廣元市劍閣縣，客戶一次普通的提前還貸請求，卻發現了一樁重大制毒販毒案。

　　通過監測識別非法資金資產，及早發現資金資產的非法來源或用途，遏制滋生犯罪活動。央行反洗錢局負責人近日在介紹中國反洗錢開展情況時說，《反洗錢法》頒布十年以來，中國已磨出了一把預防和打擊洗錢活動的利劍。

　　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隨央行反洗錢系統赴四川廣元、攀枝花、廣東汕尾等多地調研，實地探訪了解反洗錢行動的諸多細節。

　　央行一中心支行負責人對記者表示，反洗錢的核心即斬斷犯罪活動的資金運行“生命線”，對犯罪活動釜底抽薪。至于如何操作，另外一位央行中心支行負責人告訴記者，洗錢方只要在賬戶上留下痕跡，反洗錢監測就能捕捉到。

　　金融機構扮演反洗錢關鍵角色

　　6月8日，四川廣元市破獲了一起制毒販毒案件。據廣元市和劍閣縣公安部門相關負責人介紹，公安部門于6月初在劍閣縣鹽店鎮興業養雞場端掉一制毒窩點。現場抓獲犯罪嫌疑人4人，繳獲制毒半成品麻黃素疑似物300余公斤，查獲易制毒化學品二甲苯等輔料約50噸。

　　在該案的線索發現過程中，當地金融機構扮演了重要角色。

　　據廣元市劍閣縣某金融機構負責人介紹，2014年7月28日，該縣鹽店鎮興業養雞場場主楊某在其機構貸款10萬元用于養雞，期限3年。但今年5月26日，當客戶經理到養雞場做貸款調查時，業主提出提前還貸的想法，不過客戶經理觀察發現，雞尚未到出籠期，照常理推斷出客戶無力提前還款。

　　該金融機構進一步了解，發現雞場部分設施已轉租他人，租金為10萬元每年，高于周邊養雞場的價格水平。同時發現承租央行跡異樣，雞場近期修建了大門和一條新路，并加有防護欄，有狼狗守護，不允許客戶經理進入調查。

　　“根據這一系列可疑現象，我們認為客戶的行為存在明顯異常，可能涉嫌犯罪活動。”該金融機構負責人說，并于6月3日向當地央行報告了這一發現。經查詢得知，業主在金融機構開立存款戶有7個，但賬戶余額只有幾十元，分析認為還款來源可疑，立即向當地公安機關報告。

　　“反洗錢工作（在這次案件偵破中）起到了關鍵作用。”上述劍閣縣某金融機構負責人說，金融機構在反洗錢工作中，主要是做好客戶身份的識別，以及客戶身份資料和交易記錄的保存，另外對大額資金和可疑交易及時報告。

　　央行成都分行反洗錢處負責人介紹，四川省以涉毒反洗錢資金監測指標為基礎，建立四川金融系統涉毒反洗錢線索監測分析和報送機制，并開發了四川省禁毒反洗錢金融情報監測移送平臺系統，移送反洗錢線索情報。

　　前述央行反洗錢局負責人在介紹反洗錢主要工作內容時表示，目前形成了包括客戶身份識別、大額和可疑交易報告、客戶身份資料和交易記錄保存等措施在內的洗錢預防體系。

　　大數據鎖定重點嫌疑人

　　2015年初，攀枝花市一金融機構通過反洗錢資金監測，上報了“關于盧XX等人銀行賬戶涉毒洗錢的重點可疑交易報告”。

　　中國反洗錢監測分析中心經過大數據技術開展分析，認為資金交易符合涉毒交易特征，由此引出公安部“5·13”系列販毒案件。在該案中，偵查發現盧某等人賬戶從2012年至今涉案資金達5.3億元，涉及的交易對手賬戶達2300多個，賬戶注冊地分布在廣東、云南多地。

　　在這一案件偵破中，公安部禁毒局、央行反洗錢局和中國反洗錢監測分析中心從資金賬戶入手挖掘，掌握了涉及該案更多交易對手的身份信息和資金交易記錄，進而拓展出一批新線索，鎖定重點嫌疑人。

　　央行反洗錢相關部門負責人表示，十年來，央行系統協助調查了近兩萬起案件的資金交易線索，會同有關部門聯合開展了“打擊利用離岸公司和地下錢莊轉移贓款專項行動”、“百城禁毒會戰”等行動。

　　攀枝花市公安局負責人坦言，“打擊犯罪活動，利用傳統的方法，有些犯罪可能由此漏掉。犯罪分子進行遠程交易，相互不見面就完成了。通過警銀合作，各自發揮優勢，對大量可疑數據進行研判分析，可從中準確掌握情報，確定犯罪嫌疑人具體活動的規律、特點及手段，從而最終實現精準打擊。”

　　央行攀枝花市中心支行負責人進一步稱，洗錢行為都需要掩飾、隱瞞資金的真實來源、性質、用途。反洗錢的核心在于切斷或阻塞犯罪活動的資金運行“生命線”，對有組織的犯罪釜底抽薪。

　　地下錢莊是重點關注對象

　　“去年，一銀行柜員發現客戶嚴某的賬戶在僅3個月內累計交易金額高達1億元，且賬戶交易頻繁。于是懷疑該客戶涉嫌地下錢莊非法買賣外匯，提交了重大可疑交易報告。”央行汕尾中支負責人在介紹“11·24”特大地下錢莊洗錢案時說，以嚴某、陳某、黃某等人為首的地下錢莊非法從事外匯買賣、協助外資企業完成香港與內地對敲結算及走私外幣出境。

　　近年來，央行重點關注與“地下錢莊”、離岸金融中心、貿易洗錢等有關的問題。

　　2015年，央行聯合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外管局在全國范圍開展了打擊利用離岸公司和“地下錢莊”轉移贓款的專項行動。

　　“11·24”特大地下錢莊洗錢案便屬于這一行動對象，涉案金額達500多億元。今年5月，該案在廣東汕尾收網。央行汕尾市中心支行和公安部門組織銀行機構凍結賬戶1200多個，凍結人民幣約7190萬元。

　　地下錢莊的初始運作模式是：汕尾地區居民將港澳親屬給付的港元生活費以每百元高于國家外匯牌價0.5~1元的價格賣給收港元頭家，收港元頭家以每千元賺取0.5~1元的點數，將收集的港元賣給地下錢莊，這些地下錢莊也以每千元賺取0.5~1元的點數，再將港元賣給有需求的客戶。

　　客戶包括漁民和走私分子。如汕尾本地漁民出海捕魚但漁獲較少時，需用港元向外籍漁民購買并運回本地販賣，；本地一些海鮮干貨店也需要以港元向外籍漁民購買海產品。同時，走私分子也需要購買港元支付貨款。

　　隨著地下錢莊的經營范圍和客戶群不斷擴大，本地一些外資企業為逃避海關和外匯管理部門的監管，非法從事進出口活動及外匯買賣，即香港收貨方將港元貨款存入地下錢莊指定賬戶，再由地下錢莊將人民幣支付給本地外資企業，從而在香港、內地之間完成對敲結算，地下錢莊從中賺取匯差及結算費用。

　　2013年起，這些地下錢莊在深圳羅湖關口設立據點（以開雜貨店為掩護），將從內地各地收集的外幣（以港元為主），由水客以螞蟻搬家的方式帶到香港。

　　央行廣州分行反洗錢處負責人告訴記者，在通過地下錢莊結算的群體中，漁民只占很小一部分。

　　反洗錢成國際金融合作大議題

　　“受國際政治、經濟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反洗錢與反恐怖融資形勢正在發生深刻而復雜的變化。”央行反洗錢局負責人表示，反恐怖融資成為國內外高度關注的焦點，要發揮反洗錢在遏制恐怖融資方面的作用和價值。

　　記者獲悉，2015年初，公安機關掌握，伊某幫助中國境內一涉恐人員跨境轉移偷渡所需資金。通過央行反洗錢信息的協查，公安機關查實了伊某多次利用商業銀行賬戶幫助多名涉恐人員將資金轉移給境外恐怖活動組織。2015年3月，新疆公安機關將伊某抓獲，并破獲全案。

　　上述央行反洗錢局負責人指出，在微觀層面，洗錢風險已上升為跨境金融業務活動中的顯著風險之一，反洗錢已成為國際金融合作的重要議題。

　　央行反洗錢部門相關負責人表示，反洗錢也是參與全球治理、保障金融雙向開放的重要手段。

　　截至2015年底，中國反洗錢監測分析中心先后與韓國、俄羅斯、日本等35個國家（地區）的對口機構建立反洗錢和反恐怖融資金融情報交流合作關系，2015年接收境外情報函件565份，對外發送情報函件353份。

　　據央行資料，2007年6月，中國正式成為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成員國。2009年7月，中國恢復在亞太反洗錢組織（APG）的合法地位，并成為該組織有影響力的重要成員。中國先后擔任了歐亞反洗錢和反恐怖融資組織（EAG）副主席和APG聯合主席，目前是FATF的決策核心——FATF指導小組9國成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