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不愛打官司的同胞們選擇起訴并“索賠1元”，我們起碼能領會到兩層意思：第一，這人被逼到一定份兒上了；第二，這事兒不為錢。

　　本月初，浙江金華的小滕騎電瓶車行至半路，聽到后方電瓶車倒下，好心前去攙扶；被扶的曹先生48歲，他堅持是小滕超車撞了他才摔倒的。小滕說，扶起受傷者后，傷者起初表示了感謝，但隨著路人質問“不是你撞的你為什么要扶”，傷者深以為然、應聲報警。更讓他“五雷轟頂”的是，事發路段的監控沒有拍到事發經過。幾天里，小滕被曹先生家人指責“沒良心沒道德”，被要求墊付醫療費用，所幸最終，警方在附近一商鋪調取到現場視頻，兩輛電瓶車并無接觸。小滕說，真相大白后，傷者妻子淡定表示“你好人做到底，去醫院看看我老公吧”，在他憤然稱要起訴后還回復“你去起訴好了。”昨天（12日），小滕向中國之聲表示，他將擇日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對方公開道歉并賠償精神損失費1元。

　　小滕損失了多少？如果監控視頻缺失加上“攪渾水”的路人指證，背上一口“撞到老人還否認”大鍋的小滕，除了要承擔曹先生肋骨骨折、肺部受傷的高額醫藥費，還將因失信面臨被單位開除的后果。除了可計算的經濟損失，事發后到警方澄清前的數十小時的焦慮和絕望呢？為此反復在事發現場和交警部門間奔走的心急火燎呢？這當然不是1元錢的事。

　　越是老實生活、精打細算如小滕，越無法承受額外的風險支出。此前發布的網帖中，小滕說，“好想起訴，問了律師大哥，費用4000，心里一口氣憋著，真的難受。”最終敢于起訴，是因為有律師看到他在當地論壇字字帶淚的痛訴后，決定免費為其代理。訛人者琢磨的是千兒八百不嫌少的零成本收入，而小滕的尊嚴輕松被4000元律師費壓得抬不起頭。你不能怪律師定價高，這是人家的知識對應的成本；你也無法指責法院的判例，小滕既然只索賠1元，哪怕法官剛剛被碰完瓷、感同身受，又如何替你把這1元改成4000元？

　　曹先生家人的一句“好人做到底”，將他們心中的是非清晰歸類。掏錢就是“好”，寬縱老人的惡意誹謗就是“好”，所謂“好人”，不過是于他一家有利的人。訛錢這件事，甭管能不能成，試試何妨？訛到是賺，訛不到，小滕奈我們何？

　　訛人成本低，是因為心有余悸的小滕們向來能忍則忍；忍無可忍時，也常有類似“打1元錢官司”的舉動——不為懲戒一種人，不為追討自己的實際損失，只為象征性地昭告天下“本人清白”，只為在昭告之余還和惡人劃清界限、避免更深遠的糾纏：你看，我只保全了自己的名譽，我可沒真心與你為難。

　　要求一個普通的社會人行大道義，不公平。遇上誹謗、遇上意圖莫測的路人、遇上不管用的監控，又遇上兢兢業業的交警和挺身而出的律師，曲折奇遇之后，小滕身心俱疲想討個公道，又不想為這個公道引發更大的風波，這是人之常情。比常情更大的常識則是，成年人說一個字有一個字的責任。只要小滕愿意，這層疊重負本該加諸始作俑者。（記者沈靜文）